姜效卫

教宗悔而我不悔

夜奔时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觉得朱厚照是个合格的天子,打他第一天上朝就没人觉得他是个合格的天子。当时,这个十五岁的,深谙皇家礼仪据说是聪慧过人的少年一开始是威威风风斯斯文文的坐在龙椅上态度颇像金殿巨龙的,可谁都觉得他眼睛不安分,或者说是眼波留转,简直是京师上元夜市的灯火。

        “都念完了吗?没别的事啦?”少年终于以一种亲切然颇随便的口气笑嘻嘻的说,他仪态完全变了,胳膊架起来,脑袋懒懒的架在那上面,无数双眼睛在沉默中交换了相同的看法,少年终于是完全的暴怒了。

         “你们一个一个,一个一个,这么多这么多这么多废话,怎么办得完事情!一早上听你们争这个骂这个,没有事可干了吗!”

         “此天子威仪之所系。。。。。”

         “闭上你的嘴,混帐!”小皇帝以一种无赖的姿态流利的破囗大骂:“两湖两广的赋税是你该管的事儿吗?户部的人,你当他们是死的吗?!”

          小皇帝在气急败坏让锦衣卫把人拖下去通通打死后忽然大笑起来,一千年二百年没有的事情,皇上在臣子面前笑的捧腹躬身!他说是朕傻还是你们傻呀都散了吧散了吧后扬长而去,金灿灿的腰带在空中嘲弄的飘舞。

         岂有此理,成何体统!

         臣子们厌恶朱厚照正如同朱厚照厌恶他们,这个年轻人诚然是英明神武果敢干练如同他父亲所称赞的那样,也确实如他父亲担忧的那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玩乐胚子,他学洋文,逛青楼,把孕妇接到宫里来,要亲手打袭向他的老虎。纵容刘谨然后诛杀刘谨,纵容钱宁然后诛杀钱宁,自称威武大将军跑到蒙古大战小王子,养心殿里通常是看不到他的,想见他得去豹房,会看到他醉醺醺抓着江彬指着老虎大声嚷嚷:

          “看那个,那个,朕能打十只!”

          杨廷和很少嫌恶于此,他既是这孩子的幼师便不能不怜惜他。陛下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了解这个秀发乌黑脸儿煞白长着一双猫儿眼的孩子。陛下是个孩子,这点杨廷和明白,他就是长到四十岁五十岁也还是个孩子,这点杨廷和也明白,孩子总是没玩够,孩子总是不喜欢人管,陛下理应有个皇兄,他理当作一个潇洒王爷富贵闲人可是他没有,他是他父皇的独子,他是个天才,他理当作皇帝,不能一直玩。杨廷和清楚的记得朱厚照从塞外回来的那个晚上,他铠甲上满是血,头发结满了灰尘,然而很活泼,像快要飞走的鸟儿。

        “你们急个什么啊,”小皇帝说:“朕有老天爷保佑呢。”

         “皇天不保佑失德的君主。”

         “行了吧,塞外那才叫个大呢,你是没见,那样高的天!那样好的马儿到处跑!老子想去那里去那里,怎么比不上在那又小又闷的宫里!”

          眼下威武大将军要死了,众人心里都腾出欢喜来。尽管明知大不敬还是希求他尽快咽气,他那骨节分明的手已经黄瘦的像御花园里的病梅了,曾经丰润的鲜活的嘴唇都塌下去,只是那双眼睛实在明亮,很开心要去探险的样子。

          “陛下,立罪己诏吧,好不好?”杨廷和柔声道。

         少年的脸抽动起来,他分明很像骂人,可终究还是微笑了。

        “去请好笔墨来,这种玩意,你让朕用它拟罪己诏吗!”

       奴才们总是跑的很快的,干活的奴才总是跑的很快的,宫里干活的奴才总是跑的很快的,可他们赶到的时候朱厚照已经死了,他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仿佛胜利的逃囚。

      杨廷和不觉得朱厚照死了,他只觉得这个没事就不见的孩子只是藏起来了,这是可以说的吗?他动不动就觉得朱厚照拥着刘姬在在他府中檐上喝酒,用竹杆轻轻戳他的脑袋。新帝同他表兄一样天才而骄傲,除了摆弄他那些木偶外没有任何特异之行,只是杨廷和每每对上他那双冷笑的桃花眼时就莫名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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